一緒に傷だらけになってよ。
そしたら、自分が嫌いになっても、
前に進むのが怖くなっても、
震える指で、中指立ててく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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降温了。
高殷瑞不大情愿地裹紧外套,走下车,感受扑面而来的寒风。不是他怕冷,是他要风度不要温度,穿的太少而薄,回去若是真的感冒了,得怪他自己。饭店不是什么大饭店,周末倒也人不少,高殷瑞走近才发现是楼下有人办婚礼。新娘子穿的比他还少,站在饭店门口迎客,看着就冷,鼻尖冻得通红,旁边新郎也不知道把西装外套脱了给老婆御寒。高殷瑞漠然腹诽,穿过喜庆的人群,直奔二楼包厢。
今天是高殷瑞大学同学聚会,他本着低调做人的原则,原想不参加,奈何有个热情过人的班长,每逢聚会都会关照他一下——不知是高殷瑞个人限定待遇还是每个人都被如此招呼,总之刚回国一个月的高殷瑞顶不住压力,终是松口答应。
走进包厢时,已没几个空位。高殷瑞扫了圈人脸,还有印象的所剩无几,不过三个彼时互相抄作业、帮忙点到的室友,外加总是很活跃的班长、团支书一类的。他不确定该坐哪,有几个人发现了他,却又明显认不出他是谁。很正常,当年他们班全院人最多,虽说这个最多也就五十个出头,放在一些初高中里头算正常人数,可大学到底不比中学,上课分散,人心也散乱,四年下来堪堪能记全,这么多年过了还能记着实属不易,再者高殷瑞大三时便出国留学,往年聚会又从未出席,现在能认出他的必定是真爱无误了。
高殷瑞失笑,被这莫名其妙的“真爱无误”给逗的。
“诶,你是——”身着黑衬衫和休闲裤的眼镜青年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,打断高殷瑞胡思乱想,正是不辞辛劳一再邀请他参加聚会的班长梅骅。
高殷瑞心说,亏你这么强烈要求我出席,搞半天还不是不记得我。他正欲出口自报家门,面前男人脱口而出:“高殷瑞!”
是非常肯定的语气,反叫高殷瑞一肚子打趣的话说不出口了,反应单纯到有些傻,愣愣地点头。又飞快意识到这样似乎不大礼貌,补充道:“班长。”
梅骅笑了,嘴角梨涡陷进去小小一块:“也就你会喊我班长了,这么正式,我都要感动了。”
高殷瑞不解,包厢另一头尖锐女声传来:“梅花!!!过来一下!!!”
于是高殷瑞也笑了。
梅骅神色无奈,扯着嗓子喊:“知道了!等一下!”
高殷瑞想说你先忙吧,梅骅却没给他机会,带着他到一个空位边上:“喏,那是你室友,你还记得吧?就坐这儿吧。”
高殷瑞点头道谢,目送班长离开,回身接受多年未见的室友审视的目光。
高殷瑞一顿饭吃的不大舒服。原先熟的、不熟的,认识的、不认识的,统统端着酒杯过来和他交流,一口一个“海归精英人士”,叫得高殷瑞头疼,然而不会有人替他解围,他不得不说些得心应手的场面话应付过去。这时候他又格外讨厌起梅骅来,倘若不是他硬喊他来,他也不必如此煎熬。
什么海归精英人士,他闷闷想,没真成只海龟爬回来已经很好了。
再好的饭菜高殷瑞都食之无味,不尴不尬地熬到聚会结束,下午KTV唱歌的行程自然果断拒绝。临走时发现,那位班长竟已不在席上,不知何时逃之夭夭了。
梅骅饭吃一半,被老板一个电话叫去加班。
命苦不过如此,他摇头低叹,回到包厢里,没跟任何人打招呼,穿了外套拎包就走。
这一加班便加到了晚上七点半。梅骅发完最后一份文件,简单收拾后下班,拖着疲惫的身躯驱车前往常去的酒吧——那不是普通的酒吧,是一家Gay Bar。如此身心俱疲的夜晚,梅骅觉着还是找个人发泄一下会好过些。
进门碰见几个熟人,梅骅与人寒暄一番,婉拒对方一起喝一杯的邀请,他得先点个简餐垫垫肚子才行。吧台里边的小哥见了他,问是不是老样子,他点头,在吧台边坐下等。吧台另一头有一个不甚熟悉的身影,梅骅招手向酒保小哥打听,小哥摇摇头道:“不清楚,应该是第一次来。”
梅骅抱着试试的心态靠近那个身影,正欲搭讪,男人偏过脑袋,却是他认识的脸孔。
高殷瑞。
梅骅犹豫了,对方却先一步看见了他,讶异神情一头撞进他眼里,又迅速恢复无常。梅骅有些尴尬:“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你。”
高殷瑞点头:“我也没想到。”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,梅骅仍旧穿着早上同一件黑衬衫、同一条休闲裤,戴着那副对于年近而立的男人来说有些幼稚的黑框眼镜。面上笑容没有白天的好看,笑得太浅,毫无诚意可言,敷衍得连梨涡都没有出现,眼中是没藏干净的勉强和尴尬,还有疲惫。
高殷瑞示意梅骅坐他旁边的空位,梅骅从善如流。高殷瑞又问要不要喝点什么,梅骅摇头道:“已经点了。”他瞥见高殷瑞面前是空了一半的酒瓶,放满冰块的酒杯里装着威士忌。这是在喝闷酒,梅骅暗下结论,这也意味着他最初搭讪的目的可能已经落空,自认倒霉,却也不是很失落。
梅骅的小份意面和一杯与酒吧氛围极其不搭的橙汁很快上桌,他在高殷瑞不时瞟来的目光中风卷残云地吃完了面,端着杯子一个劲地吸橙汁。
太沉默了。
高殷瑞酒杯快空,一言不发,当真是喝闷酒。梅骅本就心情不佳,一时半会也找不着话题切入点。
橙汁很快喝完,吸管空吸的声音引得高殷瑞侧目,梅骅不好意思地笑笑。高殷瑞招来酒保,要了个和他一样的、装满冰块的杯子,给他倒了威士忌:“喝吗?”
...你都倒好了我还能说不喝吗?
梅骅挑眉,端起酒杯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半。
酒吧今晚大约走怀旧路线,刚刚放完一首张国荣的歌,这会儿竟又放起邓丽君的《我只在乎你》。梅骅跟着轻哼了两句,忽地想起大学时的事情,且是无数过往中极少数和眼前男人有关的一件。
他迫不及待地开口:“你还记不记得大学刚入学没多久,我们班开破冰班会那次?”
高殷瑞很快了然:“记得啊。”
梅骅问道:“你那会儿迟到,唱的就是邓丽君的歌,对不对?”
“对,”高殷瑞忍不住笑,“你居然记得。”不知道该算惊喜还是惊吓。
第一次班会,班委组织了不少活动,高殷瑞迟到很久,被惩罚唱歌,他本是低调至极的人,大学新人面对这么多陌生人还会害羞,前奏响起后倒是很快放开唱起来,还唱得很投入。可惜认真听的人不多,底下同学忙着玩狼人杀和UNO,唯有几个大约是邓丽君的歌迷,听到前奏就眼神一亮抬头,全程跟唱。梅骅不是歌迷,但是个不得不维系全班的班长,仔细听着,震惊于这个不可貌相的男生竟唱得这般动听。
梅骅毫不吝啬地夸奖道:“你那是真的唱得太好啊,所以我记到现在。”
高殷瑞被夸得不好意思,语言也变得贫乏:“谢谢。”
“不过我一直不知道那首歌叫什么,”梅骅疑惑道,“我记得是粤语的,如果不看歌词,我完全听不懂。”
“《漫步人生路》”高殷瑞语气变得严肃,重复道,“《漫步人生路》,我最喜欢的一首歌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梅骅想这歌对于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,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吧。
一杯酒下肚,目光扫过不远处酒吧的舞台,梅骅突发奇想道:“你去唱一下吧,那儿有话筒什么的,今天驻唱好像没来。”说着指了一下方向。
高殷瑞顺着看过去,讶异于梅骅的提议,以为他在开玩笑,可看他神情又不像是。他摆手:“还是算了吧,不丢人现眼了。”
“可是我想听!”
高殷瑞大惊,梅骅这突如其来撒娇似的口气是怎么回事?他斟酌着开口:“你是不是醉了啊?”
梅骅摇头:“我没有。”
高殷瑞将信将疑,梅骅不过才喝了一杯,看上去正在兴头上,脸上没有常人醉酒时的红晕,唯有那双眼睛,不似来时,阴霾一扫而空,取而代之的大约是喜悦?高殷瑞看不太懂,反正应该是正面情绪,否则不会这么熠熠生辉,叫人欢喜。
高殷瑞倏地软了心,白天对男人过分热情的埋怨早就忘到脑后,配合地哄道:“下次有机会再唱给你听,好吗?”
梅骅勉为其难地点点头:“好吧。”
以防万一,高殷瑞没给梅骅再倒威士忌,而是要了杯热牛奶,梅骅也没出声反对。
梅骅换了个话题:“你回国了做什么啊?”
问得太直接了,高殷瑞扶额,越发怀疑他喝醉了——是十分平常的问题,每个人都会好奇尖子生为何回国,可他直觉梅骅为人热情却不是个爱好八卦的人。但他还是老实地回答道:“暂时还没找工作,你呢?现在在做什么?”毫不留情地将矛头指向对方。
梅骅摇头晃脑地笑:“我啊,在一家保险公司跑腿。”
“跑腿?”
“对啊,跑腿。哎不说这个,太丢脸了,亏你中午还喊我一声班长,班长现在大概是混的最差的了。”说罢,梅骅仰头将牛奶一饮而尽,硬生生喝出了喝酒时的豪放和落寞来。他舔舔嘴唇,又笑了。
高殷瑞瞬间意识到,他认得梅骅的笑,不是因为见过,而是因为他自己也总是这么笑的。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生活打败后的绝望与痛苦交织,内心苦涩又无处倾诉,尤其是想起过往的风光和面对旧时相识时,感情发酵到最后,只剩下无奈和自嘲,就是这样的笑。
高殷瑞想,他该说些什么安慰一下人,却开不了口。怎么安慰呢?揭开自己的伤疤,告诉他我也很惨吗?那应该是没什么用的,经历各有不同,没法感同身受,彼此都认为还是自己经受的更难熬些。
他想他们是同病相怜的人,尽管他真的很不喜欢这个词,可事实就是如此,这个词最契合不过了。
高殷瑞望着梅骅呆坐的模样,眼神有些空洞,确认他是醉了。于是他也壮胆似的将杯中酒饮尽,捧过梅骅的脸与他接吻,动作行云流水,不带任何犹豫。
梅骅吓了一跳,又很快放松,任由高殷瑞的舌头在他口腔中肆意扫荡。
没有人介意大学同学的身份,没有人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妥,毕竟没有人会拒绝快感,尤其是在眼下彼此都不快乐的时刻。
吻到有些透不过气,梅骅推了推高殷瑞的肩膀喊停,喘着气道:“对个号?”
高殷瑞反应了两秒:“我都可以。”
“哦,我也是。”梅骅狡黠一笑,招酒保,酒保会意,端来一个玻璃杯,里面装了四个巧克力球。梅骅拿起一颗巧克力球道:“我的习惯是,谁吃到酒心的那个,谁就做下面那个。”
高殷瑞笑道:“倒是挺有情趣的。”也拿起一颗吃进嘴里,浓郁的巧克力味很快在口中化开,并没尝到酒味。再吃一颗,依旧如此。
梅骅嘿嘿笑两声,主动搂住高殷瑞的脖子,再次缠吻在一起。这回的吻是巧克力味的,混着一星半点的酒味儿。巧克力味道太过浓郁,浓郁到发苦发酸,再尝不出什么酒味。
周末过去又是生不如死的工作日。梅骅忙得几乎脚不着地,还得厚着脸皮在朋友圈发广告,做保险这行的,最不值钱的就是面子了吧。却不想这一条小广告招来了意料之外的人。
高殷瑞:你朋友圈发的那个,怎么买?
梅骅吓得差点一口水喷到电脑屏幕上。他是真没想到高殷瑞会联系他,还是因为买保险。他第一反应自己前几天晚上是不是说了什么卖了一波惨,人家怜悯自己照顾生意来了。可仔细回忆一下,又好像没有这回事啊。顺带回忆了激情一夜,实话实说,虽然印象有些模糊,可总体感觉是记着的,挺爽的,梅骅想,不知道再约他会不会答应?抛却这些不合时宜的欲望,梅骅确认了高殷瑞要买的保险,那是个交通相关的保险,保费只需交100元,梅骅能收益一半左右。他发了网址给高殷瑞,告知只需在网上填写信息、缴费即可。高殷瑞受宠若惊似的回道:我还以为要去你那填保单。
梅骅:哈哈哈现在网络很方便的。
对话到此结束。下午梅骅再看名单,发现高殷瑞已经交过费了。手脚挺迅速啊。
年底不是一般的忙,梅骅少有空闲泡吧,可累的时候还是会去小酌一杯的——一杯橙汁或是牛奶,总归不是酒类。他有想过会不会再碰上高殷瑞,然而现实未能如他意,那天之后他再没能偶遇高殷瑞,聊天记录也停留在那句尬聊的“哈哈哈”上。脸皮薄如梅骅,自是不可能主动联系高殷瑞。
这样也好,梅骅吸着橙汁想,以后若是聚会再见面也好假装不熟。
到十二月底,梅骅直接忙得没空泡吧放松了,每天加班到至少七点半,其他楼层的公司怎么样他不知道,反正他们楼每天都是他关灯锁门的。
这夜亦是如此。梅骅是被饿得回过神来的,一看表,已经八点过十分了。他望一眼电脑上尚未处理完的数据,决定先下楼吃顿饭。不知为何,他今天特别想念办公楼底下的锅贴,油腻就油腻吧,味道好就行了。
锅贴店是老店了,门面是重新装修过的,却也已经发黑,店里头多亏日光灯倒还亮堂,至于干不干净另当别论,反正梅骅也没什么洁癖,并不很在意。他在门口跟围着围裙的小姑娘点了单,三两锅贴,外加一碗牛杂粉丝汤。扫码付钱,抓了筷子、勺子和小碟子坐下。时候不早,店里就那么一两个客人,梅骅忍不住哀叹,这个点加班真的惨,升职就不求了,这么多年了,以前的事情过归过,老板信不信他是另一回事,他只求年末奖金能多给一点。
身后门开了又关,进来的不止客人,还有冷风,梅骅冻得一哆嗦。刚进门的男人经过他,坐到旁边的桌子上。梅骅转头扫了眼:“高殷瑞?!”
这感觉,就像是丢了什么东西找了很久找不到,却在快要忘记时忽然又出现在眼前一样。
高殷瑞的反应跟那天在酒吧时差不多,他立刻换位置,坐到梅骅对面:“没想到在这见面了。”
“我也没想到,”梅骅想自己脸上的惊喜大约是遮不住的,“能不能换个新点的开场白啊。”
高殷瑞笑了笑,没说话,知道他是指说的话和上次一模一样。
过了会,梅骅的牛杂粉丝汤先上了,却见碗里飘满绿油油的香菜,脸一沉:“忘掉说不要香菜了。”
高殷瑞很自然地接话:“你可以等会给我。”
梅骅撩香菜的手一顿:“好。”于是艰难地用筷子推开香菜,挑被埋在下面的牛杂吃。
又过不久,高殷瑞的牛肉汤和梅骅的锅贴上了。梅骅兢兢业业地把香菜夹进高殷瑞碗里:“谢啦!”
高殷瑞看他一眼,默默开吃,不明白就帮吃个香菜对方为何这么开心。
梅骅是不大喜欢沉默的,随口问道:“难道你也是加班到现在吃晚饭吗?”
高殷瑞摇头,笑得略尴尬:“我上次和你说的,还没找工作。”
梅骅装作想起来的样子,哦了一声,实则根本不记得高殷瑞说了这些。又问道:“那怎么来这吃?”
高殷瑞指了一个方向:“我住那边,晚上没烧饭也不想喊外卖,就近随便吃点。”
梅骅想了想,惊道:“啊,不愧是海归精英人士啊,住得起这里的房子。”他敢保证,这话纯属随口拈来的玩笑话一句,真不是有意的。
高殷瑞表情凝了一瞬:“我住我妈的房子。”
梅骅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很强的,没漏了那一瞬的动摇,知道自己问错话了。他稍稍想了想便明白高殷瑞话里意思,他现在就是个米虫,靠妈妈养着。梅骅就要脑补这位海归在国外是怎么鬼混、挥霍钱财的了。
高殷瑞见梅骅眼神有变,不大高兴,却找不出合适的辩解的话语。说到底,他不过是个被老板炒鱿鱼的小员工,灰溜溜地回国,现在也没想好要做什么工作的人,可能和小混混的差别只剩不打架了吧。
高殷瑞再次将矛头转向梅骅,主动问道:“你呢?加班?”
梅骅苦着脸点头:“还没做完呢。”
高殷瑞同情道:“你们老板也太会压榨人了吧。”
梅骅笑而不语。
梅骅率先吃完,意欲起身走人,被高殷瑞叫住:“你等会。”梅骅就真的不走了,乖乖地坐在对面刷手机。
高殷瑞吃完最后一个锅贴,拿纸巾擦嘴,对梅骅道:“走吧。”
梅骅疑惑:“走去哪?”
“我家。”
“啊?”梅骅明白这个邀请的背后含义是什么,“可我事情还没做完。”
两人走出门,高殷瑞牵起梅骅的手,力道不小,有些霸道的意味:“明天再做。”
梅骅被牵着经过办公楼门口而不入,并未挣扎,只想了想该拿的东西都拿在身上了。手牵到半路,高殷瑞才松开,大概是看梅骅没有逃走的意思。
一路无言。
到家门口梅骅才猛然想起:“你不是跟你妈一起住吗?!”
高殷瑞开门、开灯,给梅骅找了双拖鞋:“她这俩天出差,都不在家。”
梅骅便不好再说什么。
高殷瑞吻上来的时候,梅骅觉得他还是挺好看的。没有白皙皮肤,没有高挺鼻梁,有的是圆圆的鼻头,略微厚实的嘴唇,和一双内双的眼睛,炯炯有神地睐他半晌,才闭上与他亲吻。梅骅认为,高殷瑞是算得上所谓“第二眼帅哥”的,只有细看才能发觉的那种帅哥。
明明挺耐看,大学时怎么没人追他?
倒有不少小姑娘追自己,明明长得还没高殷瑞好看。
梅骅思维发散片刻,就被吻得腿开始发软站不住了。他与高殷瑞差不多高,双手攀着高殷瑞的背借力站稳,吻得愈发投入。身后就是床,高殷瑞没客气,直截了当把他推倒,欺身压上,手伸进衣服里,上下摸了两个来回。衣服还是高殷瑞的,先前洗了澡,虽说知道要干事,还是要了衣服和内裤。梅骅早就硬了,手伸下去想要自慰,被高殷瑞按住,凑到他耳边压着嗓子道:“今天没有巧克力了。”
梅骅吃吃笑,他晓得高殷瑞今天还想上他,刚刚洗澡时已经自己清理过了,还做了点扩张。他主动分开双腿,勾上高殷瑞的腰,意思再明显不过了。
高殷瑞便更加不客气了。
完事之后,两人各自洗了澡。梅骅出来时,高殷瑞在抽烟。房间并没开灯,烟头红星明灭。高殷瑞见他回来,掐了烟。梅骅坐上床:“我不介意的。”
高殷瑞在黑暗中点点头,没说什么。梅骅忽然又想起几小时前的点,猜想是因为太过内向了,才没有女生追他吧?这么寡言少语的,就算有了对象怕是也哄不好。想想又不对,高殷瑞那时候知道自己性向了吗?
“在想什么?”被看得害羞,高殷瑞出声掩饰,刚刚才上了人,也不知有什么好害羞的。
梅骅摇摇头,躺下准备睡觉。高殷瑞跟着躺下,摸了摸他的脸。梅骅反应极其敏捷的避开,高殷瑞默默收回手。梅骅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来:“我...不太习惯...呃,事后这么亲热。”
“哦,知道了。”听不出是不是不高兴,“那是不是分床睡比较好?”
应该是有点不高兴的。
梅骅声音依旧闷闷的:“不用。”
过了会儿,梅骅以为高殷瑞已经睡着了,小心翼翼地翻身。
高殷瑞:“还没睡着?”
梅骅:“...这话该我问你吧。”
又是一阵沉默,梅骅忽然想抽烟。他想不明白,床上功夫这么好的男人,也愿意说些撩人的话,还跟他默契十足,怎么平时就这么...怎么处怎么怪。
高殷瑞也翻了个身,这下两人背对着背。梅骅以为终于可以睡了,那边低沉男声又传来:“你下周一是不是一个人过?”
梅骅闭着眼算日子,哦,下周一是圣诞节:“加班过。”
“我去找你吧。”
梅骅忍不住转头,男人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和宽厚的背,看不出是不是开玩笑。
干脆自暴自弃:“随你吧。”
梅骅又开始想,可能其他姑娘...其他男人都没福了,高殷瑞说不定要归他了。
很快思绪迷蒙着睡了过去。
高殷瑞说话算话,圣诞节当天傍晚,找去了梅骅的公司。前台小姑娘问他找谁,刚巧梅骅从办公室出来,但没往他的方向走。高殷瑞冲着他的背影喊:“梅骅!”
梅骅迷茫回头:“卧槽!”明显受到惊吓。他三步并作两步,把高殷瑞拉到门口:“你怎么来了?!”
“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?你忘了啊。”
梅骅记起来似乎是有这么回事,笑容里头嵌着内疚:“我以为你开玩笑的。”
“我认真的。”高殷瑞压着心里的不爽,尽可能耐心地说道。
梅骅笑不出了:“那你可能得等等了。”
高殷瑞清楚这等的绝对几分钟,很可能是几小时。他点点头:“没事。”
“那你...”梅骅不知道该不该把人带到会客室等。
高殷瑞自觉道:“我去车上等你。”
有人在门外要进来,看见梅骅跟个不认识的男人在说话,多嘴地问道:“小梅花,这谁啊?”
梅骅大脑突然短路,满脑子都是“炮友”两个字。高殷瑞接过话茬:“我是他大学同学。”又和梅骅道别:“先走了。”
“哦,好,”梅骅跟着他走到电梯口,送人进了电梯,“我会尽快的。”
“嗯。”
等梅骅彻底结束必须完成的工作已是七点,他飞快理好包冲下楼,难得不用他关灯锁门。下楼却不知道高殷瑞的车是哪辆,又担心人会不会等太久已经走了,打开通讯录发现没有对方电话,只好微信上问。
不一会儿高殷瑞开着车出现在路口,梅骅奔过去,坐上副驾驶:“不好意思啊,久等。”
高殷瑞专注开车,头也不回道:“没事,比我预计的要早。”
梅骅干笑,没问他为何这般坚持,只问道:“我们去哪?”
“到了就知道了。”
梅骅闻言挑眉,暗想总好过这些年一个人过节,怪可怜的。
到了发现是一家高档餐厅,吃一顿要梅骅一个月工资的那种。
高殷瑞显然早有准备,跟着侍者走到预定好的位置,在窗边,能看到江景和对岸城市标志性建筑物。点菜的步骤也被省去,坐下不久就开始上前菜。
梅骅觉着,高殷瑞应该泡妞挺有一手的。好吧,泡汉子应该也很有一手。反正空窗期好多年的梅骅不得不承认被撩到了。可又忍不住想,高殷瑞现在没有工作,还请他吃这顿,当真是个挥霍的主?
梅骅欲言又止,高殷瑞假装没看见。
饱餐一顿过后,自然要做些消食运动,至于这运动是什么,二人心知肚明。坐上高殷瑞车子时,梅骅提议:“去我家吧。”
梅骅住的房子挺偏的,高殷瑞估摸着从他家到他公司乘地铁得要一个多小时。
“是租的别人的老房子,”梅骅进屋时,局促地介绍,不知想要掩饰些什么,“挺小的,你别嫌。”
高殷瑞点点头,他没什么好嫌的,总归有床就行。或者没床也可以,有润滑和套套就行。
梅骅脱衣准备洗澡时,高殷瑞闯进去:“一起。”
梅骅没拒绝,于是两个人挤在狭小的淋浴房里,开着水和浴霸,在白茫茫的水汽和明黄温暖的灯光里接吻。
今天也没有巧克力。梅骅征求高殷瑞的同意:“今天换一换吧,换一换。”哄小孩子的口吻。
高殷瑞舔他耳廓:“好啊。”
梅骅轻轻掐他腰:“别舔了,痒。”
高殷瑞不听,舔得更起劲了。梅骅怎能任人鱼肉,快准狠地抓中男人要害,手法娴熟,高殷瑞很快投降,不再舔他,转而与他接吻。
这夜他们在浴室做了一次,回床上做了一次,又一块回到浴室清理,擦枪走火一番,用嘴和手解决了彼此的欲火。
最后盖被同眠,一夜无梦。
圣诞过后便是元旦,一月份梅骅被上司派到外地学习,一去便是半个月。他想,上司是不是终于良心发现了。培训结束前最后一晚,梅骅躺在宾馆床上刷朋友圈,刷到一条高殷瑞的动态。
哟,难得。
梅骅二话不说点赞,点完再看内容,竟是高殷瑞生日:“28了。”配图一个简简单单的小蛋糕,连蜡烛都没有。
梅骅算了算日子,距离两人上一次见面,刚刚好一个月。这段时间忙得连欲望都未曾生出过。不对,梅骅又想,先前也忙成狗,如果不是高殷瑞约他,他可能要禁欲两个多月。说不定要憋坏...感谢高殷瑞,嘿嘿。
他点了评论,写道:“生日快乐,原来你比我小啊,叫声哥哥来听听/坏笑”
高殷瑞大概不会回他的调戏的,梅骅发出去时这么想。结果人家没回,干脆找他私聊了。
高殷瑞:叔叔,约吗?
梅骅:我去...
梅骅:不约,哥哥在外地培训,没空
高殷瑞:/委屈
梅骅:......
梅骅:过了年再说吧
高殷瑞:已截图
梅骅:干嘛,你还怕我反悔吗?
高殷瑞:不是,怕你忘了,前车之鉴。
梅骅怒,哪门子前车之鉴啊,他怎么不记得?
确实是有健忘症的......
这一拖直接拖到了三月底,春意已浓,花开无数,鼻炎患者梅骅疯狂打喷嚏的时候。
收到消息的时候,梅骅正在去酒吧的路上。高殷瑞还发了当时的截图来提醒他。他们约在梅骅家里,梅骅只得半途下地铁换乘回家。到家门口时高殷瑞已经在门口等着了,见他走来,露出了蜜汁羞涩的笑容。梅骅强忍笑意,开门放人进去。
大约是禁欲久了,也可能是春天来了,两人进门就干柴烈火地吻到一起,高殷瑞格外粗暴,梅骅直接被他扑到了饭桌上,一边接受雨点般落下的亲吻,一边被扒了衣服。
又是那件黑衬衫。
高殷瑞毫不留情地把它扔到地上,埋头继续工作,兢兢业业、勤勤恳恳,可以给他搬个什么最佳贡献奖。梅骅推他脑袋,嘀咕“还没洗澡”,但也就咕哝了两声,不多会儿嘴巴只用来喘息和呻吟了。
虽然高殷瑞还什么都没说,梅骅直觉他今天挺高兴的,而他们做的几次都像是在庆祝些什么,又像是通过做爱这最原始的人类本能,将他高兴的情绪统统传递给他。梅骅被操得脱力,这是以往两次从未有过的情况,最后清洗还是高殷瑞抱着他进行的。迷迷糊糊间,又想起“哥哥”、“叔叔”一类的玩笑话,做长辈的这样好像有些丢脸。虽说他也就比人早生了一年半吧。
高殷瑞服侍人的功夫还挺不错的,梅骅被他洗的白白净净,又被裹进浴巾里擦干,换上睡衣——说来奇怪,这才第二次来,高殷瑞连他睡衣放哪都熟门熟路了,观察得这么细致入微吗?
梅骅本来困得不行了,可是被抱上床,盖好被子后,又莫名其妙地亢奋起来,怎么都睡不着。高殷瑞洗完澡进屋时,见他还瞪着眼睛没睡,还挺惊讶。梅骅自我辩解,又说不清,把锅推给高殷瑞:“你少做两次可能就不会这样了,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。”
飞来横锅高殷瑞照单全收,挤上床,拥住梅骅。
梅骅:“热不热!”
高殷瑞不松手:“没办法,你床太小。上次你不也没说什么。”上次指的是圣诞节那晚。
梅骅推他:“那是冬天!还有你嫌弃就别睡!”
高殷瑞拥得更紧了些,冷静压制怀里动手动脚的男人。片刻后开口:“既然你不睡,那我跟你说点事。”
梅骅不语,等他继续。
高殷瑞缓缓道:“我找到工作了,也租了个房子,虽然没我妈家那么大,但还是离你公司挺近的。”
梅骅一开始没反应过来,听明白后震惊得不行。
高殷瑞又道:“我不知道你之前是怎么看我的...我回国是因为工作上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错,我们老板以偏概全,觉得华人不行,直接把我辞了。”
他说的非常轻巧,梅骅却听出他话里的气愤和不甘。而且这经历...怎么有些似曾相识?他很快忆起三年前,刚入职的他被人诬陷一次,老板便不再信任他,直至今日。
“同是天涯沦落人,”梅骅突然道,“我准备跳槽了。”
高殷瑞听了前半句,想起去年末自己脑中四字——同病相怜,不愧是班长,想到的形容比他好听多了。接着听了后半句,惊道:“为什么?”
“还记得我年初去外地培训吗?”
“当然记得。”高殷瑞想,若不是这该死的培训,梅骅就能陪他过生日了。
“我本来以为我拼死拼活干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升职了,”梅骅苦笑,“结果还是那样。培训回来无人问津,该干什么干什么,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。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,我已经找了下家,过两天就去面试。”
行事意外的果断。高殷瑞认真打量怀中男人的脸,那笑容变了,不是去年那种消极的笑了,可高殷瑞还是认识,或说这种笑才该是他们都熟悉的笑法:自信乃至自负,十多岁的年轻人最擅长的那种,仿佛能睥睨群山,世人除了自己再没有几个能入得了眼的,更没有什么是他们扛不过去的。
他们本该如此。
高殷瑞怀抱着梅骅,像是抱了一团热融融的光。
比较尴尬的是,话题被自然而然地转移走了,高殷瑞直到回了家才想起来这茬,一拍脑门,懊悔不已。
接下来的几个月,二人不定期约炮,或在你家或在我家,谁上谁下全凭心情。
转眼六月,梅骅结束了在新单位的实习,正式入职。生日那天,收到一个包裹,拆开看是一个磁带。同办公室的妹子瞧见了,打趣道:“这年头谁还听磁带啊?你女朋友返璞归真啊?”
梅骅笑笑没应声,翻快递包装,既没写寄件人是谁,也没留电话,手头连能听磁带的工具都没有,难道要特地网购一个吗?万一这里面录的是恐吓人的玩意儿呢?
梅骅摸不着头脑,带回去后随手扔在桌上,出门与高殷瑞赴约。
等他再想起这个磁带,已是八月初的事情了。多亏了大扫除。梅骅跟磁带大眼瞪小眼,一拍大腿,管他里面录的什么呢,听了就知道了。于是问隔壁老大爷借了个他孙子小学时候用的复读机,把磁带装进去听。
是一首歌。
而且是梅骅非常熟悉的那首,前奏太明显了,一听便明白,这歌叫什么,谁唱的,以及这磁带来自谁。
快半分钟的前奏过去,温柔男声从喇叭里传出,有些失真,梅骅却听红了眼眶。
高殷瑞的歌声在屋子里来回飘着,太温柔了,唱的歌词却是振奋人心的——
“愿将欢笑声
盖掩痛苦那一面
悲也好 喜也好
每天找到新发现
让疾风吹呀吹
尽管给我俩考验
小雨点
放心洒
早已决心向前看”
正是高殷瑞大学班会时唱的那首《漫步人生路》,是梅骅记了快十年的歌声,也是他醉时胡闹要他再唱一次的歌曲。
许是记着梅骅听不懂粤语,高殷瑞唱的国语,有些别扭,但耐不过他实在会唱歌,仍旧那么好听。
末了,高殷瑞深情道:“梅骅,生日快乐...”
然后磁带就卡带了。
梅骅愣愣地跪坐在地好一会儿,抹掉眼泪,翻遍笔筒才找着一支铅笔,拿出了小时候修磁带的看家本领,迅速解决卡带问题。结果放进去再听,竟没有后续?
...靠,还我感动眼泪好吗!
但还是乖乖地又放了一遍高殷瑞唱的歌。
他都明白,高殷瑞的欲言又止,都在歌里了。
听完又记起,收了人家礼物过了快两个月才听,还一句谢谢都没有,太不礼貌了。而且,健忘症梅骅灵光一现,甚至想起三月份高殷瑞的问题他还没回答!
自己竟然拖了人大好青年这么久!
还没事人一样上床次数多到数不清!
这简直渣男啊梅骅!
幡然醒悟的青年迫不及待地一个电话约高殷瑞,没打扫完的房间就随他去吧,男人要紧。
晚饭约在毫无情调可言的锅贴店,梅骅隔一段时间就想吃,即便不在那边上班也要赶过去吃,高殷瑞拗不过他,只得答应。
高殷瑞到时,梅骅已经夹着锅贴蘸醋吃了。他走过去表示歉意,发现男人一脸严肃地望向他,情不自禁跟着严肃起来。
梅骅从兜里掏出磁带放到桌上,推倒高殷瑞面前:“对不起。”
高殷瑞脸色一变,怎么回事,这是要发好人卡的节奏?
梅骅继续道:“我今天才听这个。”
高殷瑞如释重负:“没事,听了就好。”实际上才不是听了就好,他之前有几次去梅骅家里看见磁带被扔在一边,也不见人提起,完全摸不清梅骅是听了还是没听,更不晓得他心里是怎么想的。硬是憋了一肚子惊慌两个月,委屈极了。
“谢谢你,”梅骅红了脸,“还有你三月份说的那个我也得回答一下。”
高殷瑞了然地点点头:“你说。”
“我前面是误解了你...以为你...尤其你圣诞请我吃饭那次。”
“理解,不过你得知道那次是我回国之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吃那么好的,而且用的是我自己往年在国外工作的存款。”
梅骅瞬间明白高殷瑞那么做是为了什么,他声音超低地又道歉:“对不起。”
高殷瑞笑:“没事。”
梅骅不大好意思再看高殷瑞:“我那次说跳槽是不是完全打乱了你的计划啊。”
高殷瑞心里头翻白眼说是的,明面上仍笑道:“没关系的,计划可以改。”
梅骅同他对视,眉目染上温柔缱绻的暖色调:“嗯,等稳定了再合租吧。”
高殷瑞藏在桌子下的手不老实地捉住梅骅的,摩挲着道:“好,听你的。”
“诶对了,”梅骅突然兴奋,“你怎么不唱《踏雪寻梅》啊?”那是首欢快可爱的歌曲,他想象不出高殷瑞唱的模样。
高殷瑞挑眉,笑得意味深长:“不必寻,这不自己到跟前来了吗?”
隔年高殷瑞生日的时候,也收到一盘磁带。至于谁寄的,显而易见。点开始播放的按钮时,高殷瑞莫名地紧张一番,前奏一出,眉开眼笑。
那是梅骅唱的,没跑调,只有些地方走了音,原唱的歌声也挺明显的,是邓丽君的《我只在乎你》。
“任时光匆匆流去
我只在乎你”
尾声
又是一年同学聚会,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,把时间定在了年前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。高殷瑞头疼得很,他手头工作快到ddl,紧赶慢赶偏还要挤出时间给该死的同学聚会。梅骅知他心烦,微信上一再发语音安慰、鼓励他:“小瑞瑞啊,加油干,你不是那个企划写完就可以放假了吗?你就想着要在那天之前写完,然后就肯定可以写完了!”
高殷瑞百忙之中听到男友那声肉麻的“小瑞瑞”和没什么逻辑的话语,无语至极又非常受用。正欲回复,又有语音发来,他点开:“而且还省了另外给你过生日是吧?”
这不说还好,一提及,刚被顺毛的高殷瑞又不爽了,同学聚会好巧不巧就在他生日那天,也不知是身为班长的梅骅有意为之还是单纯巧合。于是高殷瑞口气不佳地回道:“班长,我没空参加聚会了,您可千万别给我留位置。”
是再明显不过的气话,可梅骅还是配合哄道:“别呀,我开玩笑的。我可都已经准备好了。”
“准备好了?什么东西?”
“之前答应你的啊,请你吃饭呗,还有礼物什么的。你要是不参加聚会的话,干脆约会也别来了。”
好家伙,还敢威胁他了?
高殷瑞气笑了,索性锁屏放下手机,没再看消息。可对着笔记本又敲不下一个字,满脑子都是梅骅的身影。要礼物这种事情,三岁小朋友做,就是可爱,可放到即将三十岁生日的高殷瑞身上,就颇有些任性的意味。且这要求还是在床上提起的,男根埋在人身体里头,开动之前突然来这么一出,任性之余添了得寸进尺和暧昧的色彩,梅骅显然莫名其妙,却仍二话不说笑着点头答应。忆及此,高殷瑞哑然失笑,笔记本屏幕上映出他傻笑的脸,太傻了,完全坠入爱河的笨蛋的嘴脸,赶紧抿嘴恢复一本正经的表情。
约定之日如期而至,高殷瑞又一次选择了风度放弃了温度,裹紧大衣从停车场飞奔进了饭店。饭店还是上次那家,进门时高殷瑞一顿感慨,距离他和梅骅...该怎么定义呢?称之为重逢,大学时的关系略显生疏;自然不是初遇...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,那天是他们第一次做爱纪念日。这都什么和什么啊,高殷瑞摇头甩掉这些不可思议的念头,抬脚上楼。
“嘿!”
有人从背后重重拍他一下,高殷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来人捣乱的手:“别来招我,你想当众出柜吗?”
梅骅坦荡荡地任他握着手:“说得好像你敢似的。”
高殷瑞就松手了:“我是不敢啊,不过如果你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梅骅无所谓地笑笑,没和他在这个问题上较真,转移话题道:“你那个企划写完了没?”
高殷瑞点头:“写完了。”
梅骅装模作样给他鼓掌:“哎哟,这次效率很高,没犯拖延症嘛,蛮好。是不是想着今天就很有动力啊?”
高殷瑞不承认也不否认:“准确说,是想着晚上那顿比较有动力。”
言下之意:想着你最有动力。
梅骅大笑着又拍他两下,抢在他前头,率先进包厢,以班长身份招呼起同学来。
高殷瑞这次没再坐他舍友旁边,转头扫两眼便找着梅骅的包和外套,个占一个座位。高殷瑞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,把包放到身旁椅子,理所当然地霸占了班长大人帮他抢他的最佳位置。
开心!
完全小孩子心性。
梅骅在房间另一头,趁着聊天间隙看他男朋友,那人正和同桌的几个相谈甚欢。他无端地生出些欣慰来,想他也许不该把人绑在自己旁边的,又想把人放别桌总是不甘心不舍得的。他笑着摇摇头,谈恋爱可真叫人矛盾。
饭后的KTV活动,高殷瑞与梅骅双双默契地表示有事先行离开,一前一后出了饭店。其实原本是都打算去玩玩的,奈何高殷瑞在席上接了个电话,回来偷偷给梅骅发微信,说是他妈妈要他去花木市场买点盆景回去,这是他们家过年前的习惯。于是两个而立的男人便相约下午一道去逛花木市场。
梅骅没怎么去过花木市场,也不了解行情,跟在高殷瑞后头一家一家看着,花花草草是没看中的,倒是相中摆在店门外的小巧可爱的多肉。高殷瑞货比三家,换了家店才发现对象没跟过来,回头一看那人正蹲在先前的店门口,一脸新奇地望着各种各样的多肉,时不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弄。
太可爱了叭!
高殷瑞走回去,不着痕迹地揉过男人头毛:“你喜欢多肉,我带你去我认识的那家,专门卖多肉的,品种多,而且品质也好。”
梅骅站起来:“好啊!”
高殷瑞带他去的店挺隐蔽的,拐角楼梯上去第一家,一般人都不知道这还藏着店。梅骅一进去就完全被吸引了目光,半弯着腰仔细地看过去。高殷瑞进门和老板寒暄,梅骅直起身看过去,是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男人。听高殷瑞的话,这店是市内首屈一指的卖多肉的专家,这店主经常微信上指导他妈妈该怎么养这些小东西。
梅骅是个自来熟的家伙,忙不迭地接话,开口就拜人为师,很快攀谈上,反把话少的高殷瑞忘在一边,暗自吃起小碟子醋来。梅骅又怎会不知自家男人脾性?感受到身旁幽幽怨气,迅速在老板安利下挑了两小盆绿得透明的玉露,扫码付款同时不忘加个微信,随后连连道谢带人离开。
高殷瑞:男朋友太自来熟,怎么办?
梅骅:男朋友太爱吃醋,怎么办?
下楼梯时,梅骅仍念念有词,把刚刚老板叮嘱的记在手机上:春夏秋十天浇一次水,冬天一个月浇一次,干透浇透;除了夏天都可直晒。高殷瑞看他态度认真,不好意思说他什么,一言不发地尽起男友的义务,稳稳地搀扶着人,以防他顾着手机忘了脚下,摔坏了可就太亏。
梅骅和高殷瑞在一起已经有一年半了,算是一段稳定的恋情。最初所说合租事宜还未能实现,但二人均在为此努力,物色的屋子少说也有五套了,依据地段、价位等等因素排除几套,现在正处于最后决定阶段。恋爱期间,除开小情侣间都爱进行的活动,他们偶尔吐槽工作。梅骅跳槽之后做的是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工作,好在职场经验丰富,工作能力强悍,深受上司、同事欢迎,近期有升职趋势;至于高殷瑞,好歹是位海归,再不济手头的文凭总是实打实的,近一年工作空窗并没有影响他的业务能力,没多久便适应国内工作模式,混得风生水起。而他们更少谈论的是某些不可触及的问题——比如出柜,对于同志而言很艰难的一道坎儿。因此,中午高殷瑞几乎脱口而出的玩笑话,叫梅骅眼皮跳了两跳,不安与兴奋同时涌上心头,分不清谁占了上风。
本以为这茬会就此揭过,梅骅甚至觉得像这样的玩笑话偶尔开开还挺不错,足够刺激,说不定能延年益寿。可刺激总得有个度,过了那线能不能撑住是另一回事。
总之,当梅骅怀抱一盆“鸿运当头”跟在高殷瑞身后进他家门时,听见高殷瑞没掩住惊讶的一声“妈”,吓得差点心脏骤停。
猝不及防见家长,未免太刺激。
梅骅佯装淡定,跟进门,乖巧地喊道:“阿姨好。”脸上笑容是每年春节回老家走亲戚时练出来的最讨长辈喜欢的那款。
高殷瑞没给他妈妈说话的机会,直白道:“妈,这梅骅,我男朋友。”
卧槽!更刺激了!
从表情来看,梅骅比高殷瑞妈妈还震惊,差点儿手一松把“鸿运当头”给摔了,高殷瑞妈妈眼疾手快替他扶住,不带暂停地跳过多余话语:“哎你小心点!”
仿佛那盆景才是她亲儿子似的。
没有想象中打骂哭喊,高殷瑞母亲平静得像是先知先觉的神仙一般,高殷瑞一声响雷劈下来,后续雨点儿小得几乎看不见。他们在高殷瑞母亲指挥下摆好盆栽后就走了,临出门前,那个看上去精明干练的女人甚至喊梅骅下次有空来坐坐。
直到坐上车梅骅都是蒙的,高殷瑞问他两遍晚饭是去哪吃他都没听清。直到高殷瑞抬高音量问第三遍,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:“啊?你说啥?”
“问你去哪吃饭,你订的哪家?”
“哦对,你下来,我开车。”梅骅开门下车,跑到另一边,高殷瑞站在那直直地望着他。
“你这状态,能开?别给我把车撞了。”
梅骅一听,原本断掉的链子刹那间自动接好了,紧跟着就炸了:“靠!你好意思说?还不是因为你?不敢?!你这叫哪门子不敢啊!说的也太顺溜了吧,都不带打一个顿的,我他妈都要吓死了!”越说越急,最后对人拳打脚踢。
高殷瑞也不打算采取阻止措施,任人打骂,等人停歇了才道:“我妈她早几年前就知道我性向了,今天这真的是意外,我不知道她在家,我总得介绍你吧,就顺带你再出个柜。”
梅骅翻白眼:“麻烦你下次顺带我做什么之前先跟我打个招呼,谢谢。”
“事出突然,对不起。”
“别道歉,”梅骅捂他嘴,表情柔和下来,“也没什么错,道什么歉。”
“嗯。”高殷瑞眉眼弯弯笑得挺开心,“看你也恢复正常了,快上车,等着你请客吃饭呢。”
梅骅被他笑得红了脸,吓到失神这种事情太丢脸了,怕是要被高殷瑞笑一辈子。他推高殷瑞,示意他赶紧上车,自己也收拾了心情坐上驾驶座。
饭店是二人初次约会去的超贵的那家,半路上高殷瑞就猜到了,但没戳穿。梅骅很有心的,连位置都是订的当年圣诞坐的靠窗的那张。待坐定了,高殷瑞揶揄道:“我还当你会请我吃锅贴。”
梅骅点点点,冷着脸道:“爱吃吃,不吃滚。”
高殷瑞当然不会滚了,十分愉悦地动刀叉开吃。
梅骅没买什么蛋糕,高殷瑞不大喜欢吃甜食,只上了餐后甜点一块小小的提拉米苏,插了根蜡烛便算过生日。高殷瑞阖眼许愿,在梅骅生日歌声中吹了蜡烛。紧接着,梅骅拿出他精心准备的礼物,两个小盒子,都打着蝴蝶结。并未拿彩纸包装,高殷瑞一眼看出其中一盒是磁带。梅骅见他视线,笑着解释道:“本想再快递的,想想还是省省钱吧,毕竟马上要搬家,租金还没付,还有好一笔违约金要给现在房东。”
高殷瑞点点头,指着另一个深蓝色丝绒的方形盒子问:“那这个呢?”
“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。”
高殷瑞听话照做,是一对袖扣:方形,白底,左上角嵌一块透亮蓝色宝石,很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款,看上去价值不菲。虽说不是他预想的戒指,却也是意义非凡的定情之物,惊疑的心情化为感慨万千的温暖情愫,第一次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对谁说一个爱字。
但他忍着没说,对上梅骅等待他评价的、略带忐忑的眼神,缓缓道:“你知不知道前年同学聚会,我进门时在想什么?”
梅骅摸不着头脑:“什么?”
“我想,在场的所有人,能喊出我名字的肯定是真爱无误。”高殷瑞轻轻将手附在梅骅手背上,“当时还自嘲来着,却不想一语成谶。”
梅骅皱眉:“什么一语成谶,你用错词了好吗,海归人士。”
高殷瑞笑:“那该用什么词,梅花老师?”
梅骅摇头:“不知道。”说完还是想吐槽:“好好喊名字成吗?”他挺不喜欢被喊梅花的,别人就算了,高殷瑞就故意的。
这晚是在梅骅家过的。
高殷瑞缠着要听磁带,梅骅只得再去敲对面老大爷的门,要来人孙子的废弃复读机。
高殷瑞猜想了许多种可能,梅骅会唱什么,兴许是《月亮代表我的心》,或是《恰似你的温柔》之类的,却不想前奏响起,竟是和去年一样的一首《我只在乎你》。他诧异地转头看梅骅,梅骅却已经偷偷溜去洗澡了。
不一样的是,这次没有原唱了,只有梅骅的温厚的歌声,也没有走音,听着非常舒服。他轻轻地跟着唱起来:
“任时光匆匆流去
我只在乎你”
梅骅不多久便洗完澡出来,听见自己唱的歌,羞耻的不行,正欲出言制止高殷瑞继续放,先被人按倒在床:“你是不是偷偷去KTV练过很多次啊?”
梅骅偏过头,避开男人过分热忱的目光,默认了。
高殷瑞也偏过头,与他接吻。这时候说一个字都嫌多余,唯有吻才能给满腔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个出口。
到头来,复读机也没能关掉,梅骅迫不得已听着自己声音跟人做爱,太他妈羞耻了,羞耻爆了,反应在情事上,就是通体通红,咬着唇不愿出声,射得也明显比往常快,高殷瑞还不停在旁边刺激他,说些不堪入耳的台词,令他脑中只有逃命的念头,却又无处可逃。
太折磨人了!
完事儿之后,高殷瑞才终于舍得关掉复读机,可梅骅仍在气头上,羞得不行,脸蒙在被子里不愿出来。高殷瑞也不哄他,等他自个儿憋气完了出来。
但今儿憋的时间有些长,高殷瑞终是禁不住,选择同人一道钻进被窝里头,紧紧搂住梅骅。
过了会,梅骅埋怨:“够了没,我要被勒死了。”
高殷瑞没肯松手:“梅骅,我爱你。”
沉默数十秒,梅骅回道:“我也是。”
又觉得不够,完整道:“殷瑞,我也爱你。”
“任时光匆匆流去
我只在乎你
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”
“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?”
“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”
END
写于2018.2.18
END
写于2018.2.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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